读小说,听《悲》剧,说人物杂感(上)

**冉阿让(Jean Valjean)

——一个逃犯,英雄和圣人的故事

事实上《悲》剧里真正的圣人是米里哀主教,这个在小说中占据了开头几个章节而在音乐剧里只是一闪而过的角色。TAC中的主教声音清澈得脱俗,怀着一种直接来自上帝的怜悯,短短几句唱词颇为感人。由他所引导出的“善”被冉延续下去,贯穿整剧。

冉阿让,这个在监狱里就给这个社会定了罪的“恶徒”能在这短短的相遇之下接受这种博大力量的感染并自我拯救,这在音乐剧中也许会显得很突兀,毕竟它把雨果大篇幅的心里话动浓缩为一首What Have I Done?

在我看来这种改编的效果还是比较好的,我们不该忽略雨果所相信的人天性中的“善”——冉在年轻无知时就已经表现出知恩图报,为亲人献身这些善良的天性(my sister’s child’s close to death)。在这个转变过程中理性的思考也起了很大作用——

“冉阿让只是个无知的人,并不是个愚蠢的人,他心里生来就燃着性灵的光。”

《悲》剧中冉有许多内心独白的地方,比如What Have I Done?和Who am I?这两段独白体现了基督教关于自我拯救的思想。冉正是通过一歩歩的自我拯救修缮自身,成为一个虔诚的圣徒。他拯救自己,也拯救他人。

Bring Him Home悲天悯人的独白,我在听的时候似乎看见从云霄中透下一线光照在冉的身上,而冉正低头无限怜惜地看着马吕斯。——If I die ,let me die,let him live

小说中的冉进入街垒后一直不声不响地帮助和照顾起义者,另一方面他又不愿用子弹伤害国民自卫军人,似乎他背负的是众人的苦难,“他是拯救众人的人。”公白飞这么说。

但是冉阿让这个“圣人”与米里哀主教又不同,他身上带着更多的性情,人情味更浓。在他心中“人”这个字向来就是比“法律”“秩序”这些字眼要大,从音乐剧一开始与沙威的对峙他就表明不愿做a slave of the law。他表现出的顽强和不卑不亢正体现了一个人的尊严。

他把芳汀临终的嘱托当作自己的责任去完成,在我看来这是他天性中的亲情扩大为了一种博爱,(冉的姐姐在他坐牢的时候带着最小的孩子去巴黎做了女工,从此音讯全无)以后他与珂赛特的感情也是对他失去的亲情的一种补偿。

**芳汀(Fantine)

——社会收买了一个奴隶。向谁收买?向贫苦收买。

“金发美人”芳汀,雨果曾写“芳汀就是欢乐,芳汀也就是贞操。”芳汀是美的,雨果毫不吝惜笔墨来描写美人;芳汀有自爱自重的美德。

看这样一个人堕为公娼尤其叫人难受,芳汀的自重反而造就了她的不幸。

《悲》剧中刚出场时芳汀还是位风韵犹在的美人,I Dream A Dream悼念她对爱情的忠贞和逝去的欢乐时光。

为了女儿芳汀廉价出卖了自己,接受社会的压迫。(——“它压迫妇女,就是说压迫柔情,压迫弱质,压迫美貌,压迫母性。”)

**马吕斯(Marius)

——他正处于人生中深沉和天真几乎相等各占思想一半的时期。

“我能想象马吕斯的爱情是怎么回事!马吕斯是一种雾气,他也许找到了一种水蒸气。马吕斯是各诗人类型的人。所谓诗人,就是疯子……一往情深竟然忘了亲吻。在地球上玉洁冰清,在无极中成双成对。他们是两个能感觉的灵魂,他们双双在星星里就寝。”——格朗泰尔

马吕斯这个浪漫情人脑子里装着最纯洁的爱情,据说他是青年雨果的写照,他追求珂赛特如同雨果之追求阿黛尔。也许因此马吕斯的感情才写得如此细腻。

看小说的时候一直不喜欢马吕斯。是因为他优柔寡断,太感情用事?还是因为他性格保守,思想不成熟?还是因为他对冉阿让的误解?是因为他显得真实才让我不喜欢吗?

我似乎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看第三遍小说的时候我得出的结论是:他为爱情而盲目的行为让我不舒服。我丝毫不是贬低爱情,但是就像是傅雷先生所说的,生活中有些原则是在爱情之上的,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马吕斯,在他思想摇摆不定左右为难时,常是爱情影响了他的决定,而他后来对冉阿让的曲解显得不理智,我看这其中对珂赛特的爱也有很大影响。

我这么说可能太苛刻了,毕竟马吕斯还有许多高贵的品格。在我眼里,马吕斯的动人之处就是他的善良和真挚,对爱情的忠诚,对友情的忠诚。音乐剧中尤其如此。他在朋友们大谈革命时冒失地闯进来抒发自己的春梦;他对爱潘妮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Eponine!I’m lost until she’s found)他甘愿与朋友共生死(my place is here,I fight with you!)为朋友们的死他真切地悲痛(Oh my friends, my friends, forgive me that I live and you’re gone)。

**珂赛特(Cosette)

——她让见到她的人仿佛感到如见春光,如见晓色。

珂赛特也许是雨果心目中的理想情人,她美丽,温顺,天真纯洁,对父亲和情人都十分顺从。不过这使得她的个性被冲淡了,没什么特色。小说中除了描写她与马吕斯的恋爱经过还比较有意思,以后就没什么意思了。

音乐剧中的珂赛特依然是位乖巧的大家闺秀,她的幸福是由芳汀,冉阿让还有爱潘妮的苦难换来的,同情的眼光自然会集中在其他三人身上。

OLC里被砍掉的一段独唱曲调颇为甜美,I saw him once似乎是在讲述两人一望之间的互相钟情。不过这段旋律听起来与后面连接好像不那么自然,而改编后的版本段段几句虽然没由甜美的旋律,却把一个初入爱河的年轻女孩的不安心情表达出来了,而且与后面的连接很自然。

不过我对珂赛特一直没有多少感觉,虽然有OLC的妩媚,OBC的成熟,CSR的甜美,我对她的兴趣仅仅在她与马吕斯的对唱上,她在我眼中扮演的角色仅仅是“冉阿让的女儿,马吕斯的情人”。

**爱潘妮(Eponine)

­——贫苦中的一朵玫瑰。Her life was cold and dark, yet she was unafraid.

在我心中这句话最适合形容爱潘妮。这个在小说中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女性角色,刚出场时并不讨人喜欢。在马吕斯眼中她显得“大胆而下贱”(这与他正为之神魂颠倒的珂赛特截然相反)。她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包括自己的父亲,自始至终她都显示初独立的性格。

在音乐剧中爱潘妮变得更加单纯善良,若人同情,而同时她的个性也被削弱了。她与马吕斯的关系相当要好,马吕斯把她当作一个好朋友看待。而“朋友”这个词也预示着他们的关系不能更进一步了。

看音乐剧的人可能会注意到珂赛特与爱潘妮地位的转换,爱潘妮似乎就成了小珂赛特长大后的翻版。然而我心中的爱潘妮绝非只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她的可爱之处在于她坚强,有主见(Eponine, she knews her way around)而贫穷使她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尽管如此,她仍然是美丽的。呵,青春!你真是一颗灿烂的明星。”连雨果都似乎在为她鸣不平。如果上帝赐予她财富与地位,如果她不是在那么样一种环境中生长起来,如果她的大胆活泼不是表现在贫贱身上,谁能肯定她不能获得马吕斯的爱呢?

作为《悲》剧里三个主要女性角色之一,爱潘妮与另外两个都不同。芳汀有女儿可以寄托,珂赛特有父亲和情人,爱潘妮有什么呢?她刚为了爱人背叛自己的父亲。当她形单影只地走在巴黎的街头,只有梦与幻想相伴(On My Own)

到何处去呢?一边是轰轰烈烈的起义,一边是缠缠绵绵的爱情,夹在中间的爱潘妮两边都不是。假装爱人就在身边,只不过是嘲弄自己。

在她心中确是有许多委屈呵幽怨的:

没有了他我的世界一片黑暗,而没有我他的生活依然充满欢乐,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看不见我的痛苦(Little he know, little he see)

但是我爱他,是的,我爱他,虽然只是一厢情愿。

这里我更愿意把后面翻成“虽然”,爱潘妮,她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街垒中:Lea Salonga和Michael Ball的A Little Fall of Rain合唱如此和谐:马吕斯的惊讶与悲伤,爱潘妮的平静与解脱。对她来说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死在爱人的怀中是幸福的。她喃喃的唱着:the rain will make the flowers grow.雨水能滋润娇艳的花朵,苦难的人能在最后一刻得到安慰,然而玫瑰还是凋谢死去。

也让我们来回忆一下小说里的这最后一幕:

她把她的头枕在马吕斯的膝上,眼睛不望着马吕斯,独自说道:“呵!这可有多好!这样多舒服!就这样!我已经不痛了。”

她静了一会儿,接着,她使劲把脸转过去,望着马吕斯说:“您知道吗,马吕斯先生?您进那园子,我心里就别扭,我太傻了,把那幢房子指给您看的原就是我,并且,到头来,我心里总应当明白,像您这样一个青年……”

她突然停了下来,她心里或许还有许多伤心话要说,但她跳过去了,没有吐出来,她只带着惨痛的笑容接着说:“您一向认为我生得丑,不是吗?”

……“答应我,等我死了,请在我的额头上吻我一下。我会感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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